苜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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归乡

☆5 ☆ 1 ☆:

☆华熙,修仙师徒年下,警花第一人称








我养的花死了,原因是我两年半没有给它浇水。




我小的时候,一个算命的老骗子曾说我是个八字轻的折寿鬼,克爹娘,还是个孤鸾星,一辈子讨不着老婆,是个孤独终老的命。我那苦命娘听了这话,当即大惊,想把我丢了——当然,没丢成。其实也赖不得那算命的,我家生养了三个,我排老二,刚好卡在不大不小的位置,一不如大的能干事,二不如小的得受宠,只好天天给揪着耳朵骂。


我成年后试着去找过那个算命的,可惜这老骗子大概是个惯犯,一个地方不会停留太久,早就跑得没影了,害得我一腔少年热血化成了一泡马尿。


我七岁那年,家里终于受不了我这个天煞孤星了,我爹娘谋划着把我卖了,他们偷偷联系了外面,最后是那个人把我买走了,他自称修士,说我骨骼轻奇,适合修仙,然后给了我爹妈一块一辈子都没见过的大银子,收了我做徒弟。


综上,虽然我个人命不太好,却意外得运气很好,总能绝处逢生,死里逃生。




而那个人,我曾以为他是我这倒霉一生的救星,却没想到他才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劫难。




当然,这是后话,现在要说我的花。我本人比较命大,但我的花就不行了,我离开的时候它才开了个花骨朵,我满心盼着它花开,谁知道一回来就枯成了一堆草,心疼得我差点没把屋子掀了。


其实我也不是多喜欢这花,只是这花是那个人送的,因此我也只好捏着鼻子养着。那人很少送我东西,唯一一个还是我成年那天送我的一把落月剑。这花也不是礼物,是他随手揪的一根杂草,看不出品种,大抵和我一样,是个有爹生没娘养的。我也不知怎么的,跟鬼迷了心窍似的,在他把那这根杂草丢了以后,眼巴巴地去给捡了回来,谁知道还真养出花来了。


那人不把这当一回事,不管也不问,随我去。我本着既然捡来了就是我的东西的原则,苦苦养了它一年多,谁知道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。


我本来就打算离开这里了,本想回来把我的花带走——因为那人走了,我总得借着别的留个念想,但没想到这东西这么不经磨,居然枯了。我只好三下五除二地收拾了自己的行李,灰头土脸地走了。


说来可笑,我在这住了快二十年、能带走的行李居然一个袋子能装来,看来我确实没有当这座房子的主人的命,其实这房子也不是我的,就连我的行李都不是我的,都是那个人的。我的一切都是那个人给的。现在他走了,我也要走了。


先前说到我这人没什么别的优点,就是比我养的花命大一点,这可不是我在吹牛,毕竟我曾经三次死里逃生,活了快五十年,还不残不老,活蹦乱跳的。


而我那三次“死”,都是那个人带来的。




他曾经三次想杀死我。




第一次是我十四岁的时候,我做了一个梦。


半大少年的梦,能有什么呢?但第一次的这样总是相似的,无非是些乱七八糟的欲望。当然,我的梦没有那么不堪入目,它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纯洁,纯洁得一尘不染,因为我梦到的是一场大雪。


那是我十岁那年下的一场雪,那会我正随着那个人在大山里闭关,雪没了半个山头,我清晨推开门的时候,涌进来的雪堆差点没把我淹了。那时候我准备出去打今天一天的粮食——他总是不管事的,自从我跟了他,就各种往偏远地方钻,最开始的一年他会给我弄些吃的,后来自从我八岁开始,他就把我一个人丢深山老林里,要我自己去猎杀动物回来,自己就一转身,消失了。


把八岁的小孩丢到深山老林里让对方去独自打猎,在我看来可以算是一个笑话了,但这的确是他做得出来的事,虽然此事荒诞至极,但拖他的福,我练就了一身哪怕濒临绝境也能逢一线生机的倔强。但他也不是完全不管我,最开始是一到两个时辰,他就会重新出现,将没猎到粮食还累死累活的我接回家,后来是一两天,再后来,甚至是一两个月才来。


但他总会回来,没有一次例外。




那次大雪也没有例外,在我出门晃悠了一整天都没见到半点动物的影子,最后绝望地准备回去饿肚子的时候,我发现我迷路了。不要笑我,那座山我只住了不到一年,房子都是拿竹竿搭建的,下了场雪塌了一半,差点没冻死我。而那时候他是不在这里的,他总是很忙,经常把我丢在一个地方就玩消失,神出鬼没的,让人捉摸不透。


那天我在森林里迷路了,因为是我的梦,所以迷路就变得比现实要更加严重,因为我心里怕鬼的原因,所以梦境也显得更为可怖,在那里我不仅仅是迷路,还被鬼怪拽着往地下扯,我现在还能清楚的记得,抓着我手腕的是个还残留着一点血肉的骷髅,它还同时咬着我的脚。我承认,我在梦里害怕了,但我却不记得最初经历那事的时候我有没有害怕,只记得自己走了很远很远。


当我以为我要冻死在森林里的时候,他来了。很突然,没有任何预兆,直接出现在我身后,我那时没被鬼吓死,快被他吓死了,索性他并不吓人,他甚至称得上是赏心悦目,所以我并没有真正的感到害怕,甚至,我在看到他的一瞬间,所有的害怕和鬼怪一起跑掉了,只留下满心的欢喜和安定。


尽管不想说,但是少年时的我,是喜欢他喜欢到骨子里的。


我十四岁的那个梦,寒冷、危险、令人恐惧,但也暧昧、温暖、令人欢喜。


寒冷的是那个严冬,危险的是夜晚的森林,令人恐惧的是我心里的鬼,暧昧的是那场大雪,温暖的是他的怀抱,令人欢喜的是他来了这件事。


那是他第二次抱我——第一次是他带我离开家时,那时候我觉得他是带离我逃离噩梦的大英雄——现在也是。


他穿着白色的大氅,他喜欢穿白色,也穿得很好看。梦里他脱下自己的大氅,用它裹住冻得浑身发抖的我,我能够清楚地闻到他身上清淡的兰花香——这也许是他衣服上的熏香,也许是我的幻觉,但总之,它美极了。


我缩在他怀里,像是缩在母亲的子宫里,那令我感到无比的安心。他抱着那时的我离开了大山,中途我醒过来,睁眼便看到他尖细白皙的下巴,我盯着那看了很久,忽然觉得身体有些热。


那时他对我说,你怎么不在原地等我?


我不太想说我迷路了,因为那样显得我太笨,我在他面前总想聪明一点,好让他也为我感叹。于是我说,我在那等的话,你就一定会来吗?


他低头看了我一会,然后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,那一笑真是美极了,传说中惑人神智的妖精也不过如此了,我总觉得他不笑的时候面容肃穆,透着股几近圣洁的庄严,仿佛宫廷里森严的画像,但笑起来却又透着股妖气,让人心驰神往。


他道,会。 




我忘了当时我是怎么回答的了,但无疑,那时他的回答取悦了我——因为我很快就醒了,并且尴尬的发现自己裤子脏了。我在床上呆滞了几秒钟,无声地大叫了几下,手忙脚乱地检查了下被单,然后不意外地发现都脏了。


于是我换下了裤子。那时我已经不住在深山里了,因为我筑基了,十四岁的筑基,在哪都可以当得上一声天才,他也很高兴,那天也正好是我的生日,他便带我去了最近的一座城镇,再替我备置了一些新衣服,并且带我好好吃了一顿。那时我差不多四年没吃到正常的饭菜了,简直感动得快哭了出来,但吃饭的时候又不敢太狼吞虎咽,因为新衣服太精致好看了,我害怕把它弄脏。


总而言之——我换好了裤子,并且准备去庭院洗被单。




然后我便看见了他。


他站在月光下,穿着浴袍,低头在看着手里的什么,我远远地看着,只见胸口露出了大片雪白的肌肤,让刚刚才做梦梦到他的我整张脸都红了。但我很快就发现了他的不对劲,因为隔着这么近,他居然没发现我。我一时惊奇,边走过去边道,端木熙,你在看什么?


我被前一天的盛宴冲昏了头,竟然伸出手想要碰一碰他的掌心,就在那一瞬间,我感到了一阵极强的杀气。这杀气如同掉进水里的巨石,或者骤然开始捕猎的蜘蛛,一下子把我的鸡皮疙瘩全惊起来了,那时我连忙退后了几步四处张望——我是不相信杀气是来自他的,还想找出那莫须有的敌人。但那敌人很快就和杀气一起消失了,说起来那杀气的持续时间也的确很短,只是一瞬间的事,常人可能都察觉不到,如果不是刚刚做完那样的梦醒来后,我的神经极度紧绷,大概也不会察觉到。杀气消失时我茫然了一会,然后就听到他叫了我一声,敬华。


我愣了一下,应道,唉。


他收起手里的东西,就像收起他的杀气般,然后道,没大没小喊谁端木熙呢,叫师父。


我向来不喜欢喊他师父,最开始跟着他的时候还喊了一段时间,后来就不乐意喊了,总是粘着他直接叫名字,而他也依着我,从来没发火过。


于是我掩饰般地挠了挠头,笑道,才不要!


他一挑眉,你大半夜不睡出来干什么?


我嘟囔道,你不也没睡……糟了!我的话说到一半卡了壳,马不停蹄地红着脸抱起被子,在他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前迅速逃了。




那时的我年纪小,总以为能从他那里拿到用不完的爱,因为我一看他的眼神,就知道他是实实在在爱着我的。因此格外恃宠而骄,得寸进尺。


所以我没有预料到那天一闪而过的杀气,就像我没预料到过后来的离别,现在想来,哪怕只有一瞬间,那一瞬间,他也的确是想要杀死我的。




他第二次想要杀死我,则是在我二十三岁那年。


二十三岁的杨敬华,热烈滚烫,如同一朵向阳生长的花,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自己的香味。


二十三岁的我,却是一具被他杀死的尸体,浑身上下只有丑恶的尸臭。




我在二十三岁的那天向他表白了。




我是怎么准备那天的呢?我已经不太记得了,但那无疑是非常用心的一次表白,我掏出自己的心和肺,将世界捏成了他的模样,然后再将这装着全部的他的小小玩意儿送到他心窝去。




但他不要。




故事是怎么发生的我已经忘了,但是故事的结局我却记得明明白白——我的师父,世间灵力最强者,端木熙,将他唯一的徒弟,打了个半身不遂。


原因仅仅是他欺师灭祖天打雷劈的徒弟送了他一朵玫瑰花,并对他说了我喜欢你,想上床的那种。


……当然,我也觉得这很不应该。


我很想讲个笑话,但我实在讲不出来,更加笑不出来,因为我的人生,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。我试着去和他解释,试着去和他沟通,他却完全不理会我,只会仿佛丧失了理智一般的攻击我。我早在二十岁那年便修得了金丹,因此也能躲掉几下他的攻击,但我从没见过那么疯狂的端木熙,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。


那时候我真真切切地意识到,端木熙是真的会杀我。




我从来没有像那天一样去用心地准备一天,那天比我的或他的生日、某个喜庆的节日、某天的纪念日……更加重要,它是我这辈子唯一一次豁出去表达自己的一天,是我将原本的杨敬华完完整整的一切奉献给端木熙的一天。


我怀着满腔爱意,带着万千喜悦,揣着盛大的梦想,去谋划那天,去准备那一刻,尽管我只能想到俗套至极的送花,因为我本就如此俗套的一个人。我如同每一个向心爱之人剖心的青年,只想在那一刻奉献自己全部的内心。


我爱他。


我清楚地了解自己的内心,并想将它送给他。




可他不要。


可他不要。




因为一切的一切,都是他与他的故事。




我曾以为端木熙其人,大爱无疆,没有私情,却没想到,他的私情全部都只寄托在了一个人身上。


我曾以为那人是我。


我曾以为。




这件事就小孩没娘说来话长了,我也想换一种轻松一点的讲述方式,但是奈何现实就是如此的沉重,因此我只能如此平淡的叙述这件事情。


要从哪说起呢?就从一个少年说起吧。




故事要开始了……有一个少年,来自远方的少年,他天资平凡,无门无派,性格乐观向上,他如同每一个平凡的人那般,准备平凡地过完这一生,却没想到在那天遇到了另一个少年。


而另一个少年什么呢?是世间一切美好之物的并合体,是千万赞美诗都唱不尽的温柔,是清风白云,是美梦理想,是数不尽的美丽,是他想要藏起来的,专属于自己的珍宝。


想必到这里已经能明了了,另一个少年便是他。但他那时还远不如现在这般高大冷漠,他那时还只是个小小的少年,心里也曾怀揣过小小的梦想。他的天资无可替代,却远不如现在优秀,他的出身无比高贵,却也不如现在这般高不可攀。那时的他还只是个孩子。


这两人相遇了,就仿佛两种炒在一起会有反应的食材般,轰——的一声,炸开了一个崭新的世界。




最开始是怎么相遇的,我也不太记得了,毕竟事情已经过去太久远,而我又不是故事的主人公,忘记也很正常。


也许只是某个午后的散步、某个清晨的回眸,总之,这两人碰到了一起。但最开始只是因为任务而已,那个天资聪颖的少年,我们叫他熙吧——熙是世家的大弟子,如同每一个故事那般,他下山来便是为了处理一起灵气错乱的案子。而好巧不巧,案子的任务地点就在那个平凡的少年——我们称呼他为华吧,华的所在地。


熙的优秀我不想再复述,我来说说华吧,华只是个连灵力都没有多少普通人,他不懂修仙,也不懂世界,听说祖上是修真大门派,但如今也枯萎得只剩下他一个凡人了。他没有什么大梦想,也没经历过什么大事情,他如同每一个凡人那般,盼着生,望着死。


这么说来,故事又要往前移一点了,说来可笑的是,熙并不是一出生就是大门派的弟子的,他是私生子,曾经在凡间住过一段时间,而那个凡间,便是华的凡间。可不可笑?我快笑死了,这是什么绝世狗血大戏啊?要更往里了说,熙还被年幼的华救过,但两人却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,而等到华有意去寻熙时,他已经被世家的人接走了。


说到这里,就要开始说他们的初遇,不,应该是重逢了——比起这两人的初遇,重逢更像一个阴差阳错的笑话,华被祸乱的鬼族害死,熙后手消灭了鬼族——这样两人是怎么认识的呢?是,就是在华还是灵体状态时,熙认出来他就是自己曾经的救命恩人。


可笑吗?太可笑了,生前不相逢,死后却相见,要我说来,这两个人的人生都是个大笑话,足以把人笑死的大笑话。




再后来,就是没什么好说的了,哦有点,熙用灵器,一个叫锁灵戒的东西,留下了华的灵体,然后他开始教华修炼,也就是所谓的鬼修。这个锁灵戒能够最大程度地保留住人的灵魂,是无数人都想得到的宝物,却被熙就那么随随便便地给华了。他向来是如此,明明就拥有全世界最宝贵的东西,却好似不珍惜般,喜欢将它们随手送给别人。


啊,插个题外话。那个人第一次要杀我时,便是因为我差点碰到了他的锁灵戒——啊,说到这差不多也知道了,是的,他就是熙,但我却不是华,嘘,安静,听我说。他向来是不准我碰华的东西的,尽管他却把我往华的方向各种发展,发型、衣着、性格、喜好……无一不是,他照着华的模子塑造我,最后造出来一个一模一样的华了,却出尔反尔想回头了杀死我,真是何其可笑,不是吗?




这就要说到他第三次想杀死我的事情了。说起来也很简单,就是他想杀死我,然后用我的身体给华重生——啊,我之前没说吗?华死了,嗯,听说是为了保护他死的,具体我也不记得,他从来不肯和我说。


先前我就说过,锁灵戒可以保存人类的灵魂,而华早因为修鬼道有了实体,一个人一生只能修一次鬼道——就如一个人只能死一次——所以华第二次死的时候,熙崩溃了,具体是什么样呢,大概就和我向他表白时他抗拒的样子差不多吧?说到这里我又想笑了,他这人,爱和恨都好似比别人浅一点般,从不表现出来,只是在心里扎出一个小孔,用来封存他全部的世界。他明明爱惨了华,所以在看到拙劣的替代品向他表达爱意时才会这么恨。




我恨他吗?恨吧,我也说不出来,他陪伴我的时间几乎是我活着的时间了,我也说不出来。


有恨吧。




我第一次见到华的时候,便是他第三次想要杀死我的时候——抹杀掉一个人的灵魂不正是想杀死他吗?


那会便是两年半前,他把我引到了早就设好的缚魂阵——为此,他甚至愿意对我表现出亲密。不过我猜那份亲密也不是对我的,是对华的。


那是什么时候呢……该死,我现在回想起来那个下午,居然是美好的。


他在那天打破了我们的禁忌——喝酒,或者说,在我面前喝酒。别看他那人老正经的样,其实喝醉了特别可爱,会不停地叫我的名字,敬华,还会喊小哥哥,我猜这个是喊给华的。


他从来都是这样,他有多对华毫无保留,就有多对我不置一词。




话说回来——我在那天见到了华。


可笑的是,我本应该恨华夺走了我的一切,但我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却笑了出来,因为我一看到他,就知道我们是一模一样的,他是杨敬华,我也是杨敬华,他有多么爱端木熙,我就有多么爱端木熙。


但我却不是他。


这不是我说的,是端木熙认为的,我是杨敬华的转世,却在他眼里只是个给杨敬华的灵魂附身的模子,而真正的“杨敬华”——被他关在锁灵戒里,不知多少世了。




让我想想那天……是什么样的呢?


如你所见,我不是杨敬华,那天的仪式失败了——因为我的灵魂太强。其实我是不信这个说法的,因为我在见到杨敬华的灵魂时,便知道自己是不如他的。尽管不想承认,但他的确比我更加配得上端木熙。但他并不想转生——这也是我看出来的,我比杨敬华还要了解杨敬华,只要一个眼神,我便就能懂他的想法,如同我就是他本身那般。


他不肯占据活人的身体,又舍不得离开端木熙,所以陪他一世又一世的寻找转生,然后一世又一世的失败,看,杨敬华就是这样一个懦弱又无能的人。


但我没办法指责他,因为我发现,如果立场掉转,我在他的位置,只会和他做出一模一样的选择。




那天……那天是我第一次看见端木熙哭了。


我曾经是见过他一次流泪的,在一个晚上,我们误入了瘴气中,他被刺激的生理盐水流了满面,那时我被吓了个半死,差点就以为他要死了,因为在我眼里,要端木熙流泪,比要他死还难。


如果说其他所有的美人在哭泣的时候都会变得不美,那端木熙无疑是流泪时会更美的类型。那次瘴气中的事情让我回去后想入非非了一个月,那时对于少年时的我,满心都是对端木熙的欲望,想弄哭他,想让他求饶。可是当我真正看到端木熙哭泣时,我反而不忍心了。


我不知那时的他心里有多痛,但是我心里已经痛及了,想必杨敬华后来散魂的痛,也不过如此吧。


我听说人三魂七魄连心窍,散魂的时候便如同将你的十指放在地上,然后一寸寸地用钝刀磨断,才堪堪能够比拟。




啊,你问杨敬华为什么会散魂?我也不太清楚,不过我猜灵魂本身也是有使用限度的吧,杨敬华的使用限度恰巧到头了而已。




我记得那天……那天也下了雪。似乎我的每个关于端木熙的回忆,总要带点雪的味道,一如他这个人一般冰冷,却又令人留恋。


我那时身体被缚魂阵限制住,精神却全都系在端木熙身上。我看到杨敬华想要拥抱他,双手却穿过了他的身体,我看到端木熙第一次露出错愕和惊慌的表情,他想要抓住杨敬华的手,却只能一次又一次的穿过,穿过。


我看了他们俩很久,直到杨敬华消失,端木熙离开,他都没有看过我一眼。




很可笑吗?我。




我在端木熙离开后回了一趟我生父母的家,他们已经去世了,当家的是我的一个哥哥,我在暗处看了一会,沉默地走了。再之后我回到了我十岁被端木熙抱走的那个林子,那时正值冬天,下了与那天一样的大雪,却不再是深山老林了,早已经住了人家,而我迷路的地方,也早被一栋栋房屋占据了,我在那住了一周,听了无数遍说书人说端木熙的故事,只是每个故事的主角名字都不一样。


我安静地听着一个又一个属于端木熙的传奇,好似完全不认识这个人一般。


再后来,我去了我上一次等待端木熙的地方,在那里等了两年,他都没有再回来。而上一次我等端木熙回家的记录是三个月。


再然后,我回到了家,抱走了我的花,然后来到了这里,与你讲述这个故事。




我不会再在原地等他了。


我不会再在原地等他了,因为我知道,他再也不会回来了。




EN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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